輕細的聲音自頭頂想起,激的冷凝一個機靈的跳了起來,用一種像是要證明自己真的沒事的語氣輕快地道「沒事的沒事的,才這點高度?聽他們都說我挺耐摔。」

「才…才這點高度、嗎!」銀離有些無法接受的抬頭看了一眼。

「人家都不放在眼裡說沒事了,妳還瞎湊什麼熱鬧,看他也真的沒事的樣子,妳不是還想去對街看表演嗎?我們先走吧。」

「可是他…」

看銀離還是一臉不太放心的樣子,蕾雅沒好氣地又甩了一句「喂!你,需要我們幫你找一下心靈輔導師還是精神科醫生什麼的嗎?」

冷凝還有點狀況外,愣了一下才比著自己說「蝦?我嗎?」

「問的就是你,需不需要?需的話就說一聲。」蕾雅毫不客氣的衝人翻了個白眼,以示不屑。怎麼才幾年不見而已,看起來更蠢了?活脫脫就是個二愣子,到底是誰敢說他是天才的?

「不用啊,我為什麼要?」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那都是些什麼東東?

沒有再理會滿臉都寫著我無法理解的冷凝,蕾雅回過了身「小離,這下放心了吧?他很正常,不需要醫生。」

「這樣啊…那我們先走囉,有機會下次再見。」銀離突然覺得有些可惜,卻也說不出哪裡可惜,就好像生生的錯過了某種她渴望以久的東西。

「哀?哀等等,我跟你們一起,行不?」冷凝飛快地叫了一聲,竄到兩人之間。

「不要,這裡才不歡迎你。」蕾雅對著他瞪了一眼後,又上前幾步低聲道「你不是還有工作要做?自覺些一邊去!」

像是知道對著這尊瘟神討不了半點的好,冷凝轉而向銀離投去了好像小動物要被丟棄了般可憐的目光。

「沒關係就一起去吧。蕾雅就讓他跟著吧,好不好?」看著好友還是一臉的不情願,銀離輕輕推了推她,這是哀求的意思。

忍著再次翻白眼的衝動,蕾雅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算做應允,最後又再次怒瞪了笑的一臉春風得意的某人一眼「要跟可以,最好別給我惹來麻煩。」心中總是不斷的湧起一股令人擔憂的不安,直覺告訴她今天會出事,不僅是突然出現的一位故人,還有從不輕易在人類前露面的蛇族…怎麼突然就在同一年的這一天?

「保證不會的。對了,都忘了自我介紹一下呢。」他面朝向銀離很鄭重的一笑,目光被旭陽所襯托,穿透了老去的時空,交纏織就。沒有前世今生的遙遠距離,只不過是十年前的那一天,被流落在記憶夾層中的一瞬間--如今,再續未完前緣。

「吾名冷凝,清冷的冷,凝雪的凝。」

冷凝。

僅兩個普通的字,一個平凡的組合,卻像是由高處擲入一汪靜水中的石礫,漾起了一圈又一圈,不再停止波動的漣漪--是注定。

「冷凝呀,真是個好名字,我會記住的。」銀離揚頭也朝他投去一抹笑容「喚我做銀離,銀鈴的銀,別離的離。」

「銀離,這名字我聽著倒是耳熟,或許我們曾見過?」

「或許吧,曾經在哪兒某個不經意的角落,我們…擦肩而過。」

垂下眼簾,銀離歛下了抹不應該這麼濃烈的憂傷,亦將那一段即將破土的過往,再次埋葬。

聽著兩人附庸風雅的慢悠悠對話,蕾雅實在受不了的插了一句「拜託別故作風雅,再怎麼裝都改不了那種天生的缺陷的,只讓我可憐的耳多聽著慘人。」

終於注意到了蕾雅說話間那分熟捻得語氣,銀離這才後知後覺得發現「原來你們早認識了!」

「實非本意,請千萬別誤會,只是某個令人萬分後悔的意外。」

對蕾雅話裡得尖酸刻薄,冷凝只是不甚在意的一笑帶過,反正早幾年也都聽慣了,至於那個所謂令人後悔不已的意外…他現在想想除了無奈之外還是無奈。

「你別太在意,她說話就是這個樣子,沒有惡意的。」銀離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冷凝笑了笑,同時私下捏了蕾雅的嫩肉一把提醒她說話說收斂些,別太傷人。

對於銀離的這句話,蕾雅受不了地哼了聲,冷凝則是早就見怪不怪,沒有了多餘的表示。

「現在去看表演好像有點晚了呢,不如就改去古玩店轉轉吧?冷凝去過了嗎?」

「我隨意。」

「不用裡他,我們走吧。」

被蕾雅一把拉住就往外拖去的銀離不忘回過頭向冷凝招了招手「要跟上喔。」

醉人的微風徐徐帶過,惹得門上掛的那一串風鈴撩亂輕顫,靈動的響聲溢入了空氣中漂浮的古木沉香,打散了又一曲指尖輕撥的琵琶行。

說是古玩店,賣的也不是什麼價值千金的經年焦尾琴,只不過是些木雕手工藝,卻是一個個傾盡心思雕琢的細緻,很受歡迎,再加上那若有似無的古老味道以及從不曾停歇的抒情曲調,氣氛舒服得讓人忍不住在午後閒暇之時來這兒晃上一晃,再一品店主巧手之下的茶藝。

從入了店門到現在,銀離不曾對什麼東西多流連一眼,卻在經過某個被窗外透進的落日餘暉給打亮的角落裡,於一對執手相對的木偶前停了下來,是帶了那種最青澀純真笑容的孩子。

「很動人的東西,對吧?」

說話的是這家古玩店的店主,那個年輕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的後方。

「恩,被刻畫出的那種靈氣神韻,就像是每個人小時候,宛如朝露澆灌之下破土而出的嫩綠新芽般最為觸動的記憶。」

「是阿,就是因為這種感覺實在太濃烈,當時才會忍不住將那兩個孩子刻了下來。本來想說完成了就當是緣分的見禮,可惜的是最後我卻沒機會送出這份禮,不知是我失神了太久,亦或某種不可違逆的天意。」

安靜的聽著店主有些落寞的感嘆,淡褐色的瞳內是無法被解讀的情緒,以及不斷覆映其中,兩個木偶孩子的縮影。

兩人之間間隔了一陣短暫的沉默,末了,她沒有予以任何的評論,只輕聲地問了一句「這樣的東西,賣嗎?」

「我還以為妳已經知道了呢。」男人朝她眨了眨眼,嘴邊泛著地笑讓他看起來有些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正小小的得意著,明明早就過那種可以任意作惡的年紀,卻不會令人覺得厭惡。

或許是因為那種本質裡的善意,實在太顯而易見,讓人無法忽略,更無法對他烙下負面的觀感。

「我一直都還想著,若是有機會又遇到了當年的那兩個孩子,定要將這物送與他們,但想來應該是機會渺茫了,畢竟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十年。」

「總有機會的,一直等下去的話…」只是那又如何呢?等到的…再也不會是同樣的笑容了吧?

轉身離開了那個她偶然闖進地不應該被誤入的角落,銀離捨棄了買下那對木偶的念頭,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有著早就有所準備地的釋然。

繼續緩步在店中的銀離在經過抹個轉角處時偶然撇見了冷凝手中正拿了幾顆巴掌大小的水晶球來回比對著,看他那麼認真地挑選著近乎有些女氣的東西,心裡便無端生出了些好奇的心思,接著便抬腳走了過去。

「原來你喜歡這個,真看不出來。不過,水晶球可以放在盆栽裡做擺飾,那樣倒是很賞心悅目。」

「也談不上多喜歡,是買來送人的。」

「這樣啊。」微微想了一下,問到「送得是什麼樣的人呢?」

「這個嘛…」冷凝很認真的擰眉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才答道「嗯--是個有點難以捉摸又有些執著任性的人。他阿,現在正在生我的氣,所以我想著或許投其所好的話,他就會氣消了。」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是仔細。僅就字裡行間,隱藏了多少道不盡說不清的苦中透甜。

「你喜歡她。」銀離笑得有些小小的狡詰,像是很開心抓住了這個一往深情的小秘密。

冷凝這次選擇了沉默,沒有再多說,只是笑而不語,如此這般的謁過了這個讓人無從說起的話題。

隨意地逛了一圈把想買的也買了之後,幾人便離開了古玩店,只是才剛走到另一條街上,蕾雅就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店裡沒拿,說了句去去就回後一轉身便跑沒了影。

至於被一同拋在後頭的兩人只好在街邊尋了一張涼椅坐下,等著那人回來。

從右邊的視野望出去,冷凝手中正捧了一團包裝簡單卻不乏溫雅的盒子,謹慎的模樣讓人很是忍俊不禁。

懶洋洋的午後,路邊無數道轉瞬即逝的剪影,有些溫馨,雙宿雙飛的愛情、有些悲哀,生離死別的曾經,然而不管如何卻總能勾起一點淡淡的,談不上有多麼被觸動的情緒,卻會想留下一點點可追朔探詢的記憶。

「冷凝,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或許我這樣問得有些冒犯,但…你也沒有姓氏嗎?」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冷凝的表情顯得有些意外,對於這個,顯然從未有人認真關注過的缺憾。

「也沒有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冷凝兩個字,只是你的名吧。」雖是用的是疑問句,但語氣裡卻是毫無疑問的肯定。

「的確,那是我的名。我記得好像從來沒有跟人介紹自己的姓氏吧,因為連我自己也還在尋找呢。」冷凝無所謂的笑了笑,一臉的風淡雲輕,明明如此,卻無端讓人生出了一股深沉的傷感。

「抱歉,我並不知道…」

「沒關係,有什麼關係呢?我也不是很在意,況且,妳跟我…我們是一樣的。」

沒有想到冷凝會說得如此直白,這讓銀離有一瞬間的征愣,遙遙望向遠方的雙眼中什麼都沒有映出,卻又像一瞬間就映出了全部。

當終於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情不自禁的笑了。

是直白,但卻也因為這份直白,讓她能夠自在的還以坦然一笑。好像在這剎那之間就與這位昨天之前還素未謀面的青年,親暱了許多。

「我的確也是孤兒,連母親的面容都已經模糊在記憶裡的孤兒。」

那樣的一張臉,模糊了童年的支離破碎,就像一張擱淺海岸邊的泛黃老照片,日夜被雨水與海水沖刷著,直至…終於退色,融入了那個映照著天空的顏色。

「我也是,記憶裡她的臉,太過模糊,早就已經被許多其他的後來的東西給覆蓋、取代。」但那些,卻也曾經都是最重要的東西啊

「她很早就離開了,離開了這浮生凡世,這是別人告訴我的,一個扶養我長大,很溫柔的、溫柔似水的女人…我想我還是很幸福的。」說著說著,銀離的眼中浮現了一抹笑,是那個女人時常掛在嘴邊的那抹,滄桑卻暖人的笑容,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深深的刻印於心底,成為了獨屬於她--母親的代名詞「能夠在那麼一個溫暖的家庭中成長。」

轉過頭,嘴角捱了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對方「你呢?在哪裡,你是如何長大?」

絲毫沒有自覺的,其實女孩凝結在嘴邊的笑意,在他人眼中亦是一首動人的,絃歌不輟的旋律。



    /未完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許何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